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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BYN】Butcher's Hill/屠夫山

sandwichburger:

迟到的万圣节甜饼~


 


想起之前看过的茶在08年出演的一个惊悚小短片叫《嗜甜》,也有译成《屠夫山》。纳闷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他总是出演一些血糊呲啦惨案的受害者,以及长得那么萌导演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So,决定写个小甜饼O(∩_∩)O~


 


现代AU,算是平行世界rps,遂不考虑现实情况。纯属胡编!不影射任何现实人物!(此处重音)


 


CP:!教授锤 /!大学生茶(PS:会有小小茶出没~)


 


 


 


 


 


屠夫山


 


Butcher’s Hill


 


 


 


 


*


 


汉莫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心里嘀咕着今晚把他带回去八成是个错误。


 


车后座上的人此刻正以一个极为不舒服的姿势窝在座椅靠背和车门形成的角度里,看上去很有可能呼吸不畅,然而他却浑然不觉,睡得正香。当然也有可能是酒精让他直接晕厥了。


 


汉莫在路口的红灯前轻踩刹车。行人们鱼贯通过斑马线,年轻女孩们在初冬的寒意里踩着细高跟靴穿着薄丝袜,道路两旁的超市和商铺门口已经零星地亮起了暖黄色的南瓜灯。


 


他不喜欢万圣节。总体来说,他好像就不喜欢节日这个概念。


 


等交通灯的间歇他扭过脸去再次看向车后座上那位“不省人事”的人。他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对方,至少让他换个舒坦点的姿势再睡也好。但后方座椅上传来的轻微鼾声还有此刻弥漫在他车厢里淡淡的酒精味让他叹了口气,扭回头摇下身侧的车窗玻璃,在交通灯变绿的瞬间踩下了油门。


 


这是他在纽约大学任教的第二年,虽说资历尚浅,但他着实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棘手”的学生。


 


汉莫在学校里教法语。


 


那个学生总是坐在环形阶梯教室角落里的一个固定位置,当然这是指对方赏脸来上课的那些日子,基本也就是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那学生头一回的成绩只有个位数,惊得汉莫甚至回头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第二个学期那人的成绩总算升到两位数了,但依然不及格。


 


学期结束的时候汉莫在学院公告板上贴最近一期的成绩单,贴完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发现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他身边。


 


“你好啊,教授~”,男孩笑眯眯的看着他。


 


汉莫甚至吓了一跳。


 


男孩矮了他大半个头,身材瘦削还稍稍有点驼背,站得却离他很近,是那种再往前一点点就会感到尴尬的最小距离。男孩留着半长的黑色小卷发,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眼睑下的两片小祛斑清晰可见。


 


汉莫不着痕迹地跟对方拉开一点距离,“你好,有什么事吗?”,他的嗓音本来就低沉,没有情绪的的时候更给人一种爱答不理的严肃,再配上他目前一脸不算很长却也浓密的络腮胡。


 


男孩却丝毫没有受到他“为人师表”般刻意低气压的影响,只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这次又没考好对吧?”


 


他没有回答,依旧面无表情安静地俯视着对方。


 


男孩一侧的肩膀倚靠在贴满成绩单的布告板上,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堪称精致甜美的笑容来,“教授……”


 


“我姓汉莫”,他甚至“好心”地及时提醒对方。


 


“汉莫教授”,男孩的笑意直达眼底,双唇红润犹如盛开的蔷薇花,“我在想……也许你能给我改一下成绩~”。


 


上帝啊!面相真是个极具欺骗性的东西,你会以为长成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提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来,并且如此理直气壮。


 


“哦,是吗,能给个理由吗?”汉莫问得倒是颇为平静。


 


男孩终于别开了原本和他对视的目光垂下眼睑,笑容里的甜美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委屈兮兮,甚至难以启齿的腼腆,“其实……我这成绩说起来,跟教授你也有点关系……”


 


汉莫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那关系是……”,嘴上却依然耐心地引导性提问。


 


男孩盯着地面,黑长卷翘的睫毛居然有点颤巍巍的,他一只手不停地揪扯另一只手上已经包住腕口的黑色毛衫衣袖,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看向汉莫,“因为……我发现自己爱上你了。”


 


所有的情绪都拿捏得刚刚好不是吗,汉莫不禁在心里感叹,甚至要给他鼓掌了。这小子是不是参加了大学里的戏剧社?他想起了对方来上自己课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日子,偶尔会跟坐在身边的女孩子低声耳语、眉眼带笑的画面,一句“你究竟跟多少老师讲过同样的话”梗在了他的嗓子眼。


 


 “对不起,虽然我深感荣幸”,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不介意再跟我呆一个学期了吧,又或是更多?”,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学院大门。


 


 


 


*


 


他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扭过头冲后座上还在呼呼的人喊了一嗓子,“别睡了,下车!”。


 


对方动了动眼皮,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呼呼。


 


他自顾自地下来,从车屁股的方向绕了个大圈走到侧后方的车门处,看了看还倚靠在门上睡得正香的人,猛地一把拉开了车门。


 


男孩的身体失去了倚靠,险些跌在地上,他本能地伸出胳膊想捞抓住什么,被汉莫一把截住手腕子从座椅上拽了下来。


 


“到哪里了啊?”对方残存的意识迷迷糊糊地很不满意。


 


“我家。”汉莫将男孩一只胳膊绕在自己的脖颈上,弯下膝盖尽可能地将就对方的身高和完全无法稳定住的步态,“鉴于你不知道又或是不肯说自己住在哪里”,他说着按下了楼里的电梯,“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只有一张床,所以你睡沙发!”


 


他看着电梯的金属镜面里反射出的那个像挂件一样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头黑色的小卷毛乱糟糟的,两道细眉拧在一起,不知道是因为被打搅了睡眠还是酒精对胃的刺激。汉莫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应该把这个小混蛋扔在闹哄哄的酒吧里。纽约这么大一座城,不在同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即便是邻居遇上的几率也很小,怎么就这么不巧……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养的那只比格犬巴鲁就呼哧呼哧地一路小跑着来迎接他。巴鲁扬着脑袋看着主人身上的人形“挂件”,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呜呜声。汉莫用胳膊肘按亮客厅里的灯,然后索性弯下腰捞起男孩的腿弯打横抱起来几大步走到沙发近前,把人扔在了上面。


 


男孩甚至在坐垫上弹了一下,依旧闭着眼睛发出甚是不满意的哼哼。


 


他从衣柜里翻出毯子盖在对方身上。男孩手长脚长的,窝在空间明显不够的沙发上,皱着眉头拉扯身上的毯子,然后颇为费劲地转了个身,屁股冲着汉莫,把脸埋进了沙发坐垫和靠背的缝隙里,好像终于找到了满意的睡姿一样消停下来。


 


汉莫看着对方背对着自己的细瘦身板,透过薄薄的一层毛毯,甚至可以看见他肩胛上微微凸起的两片蝴蝶骨。


 


汉莫又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对方把脚上的鞋脱了扔到门口,发出梆梆的声响。又帮他把袜子也脱了,然后触到了对方湿凉的脚掌。他起身又翻出了一条毛毯盖在男孩身上。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警告你,要是你胆敢吐在我的沙发上,我就把你从窗口扔下去!”,末了他依然不忘冲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人“嚷嚷”。


 


他起身朝卧室走去。巴鲁却意外地没有摇着尾巴紧紧跟随主人的步伐。


 


片刻之后汉莫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巴鲁!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他拿着被撕得稀巴烂的枕头冲回客厅,巴鲁躲在沙发的一角,耷拉着大耳朵,低着头不敢出声。


 


他无力地塌下双肩,人和动物为什么都要长大?为什么?如果上帝让他们一直呆在萌态百出又乖巧听话的年纪不是很好吗?好吧,也许不一定乖巧听话,但起码没有这么大的破坏力和乱七八糟的心思吧!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养过孩子。上帝感到好笑。当然这句话汉莫可听不到。


 


他把枕头扔在地板上,倒了一杯水搁在沙发旁的矮柜上,关了客厅里的灯。想了想,他又拧开矮柜上的小台灯,把光线调到最暗,然后他伸出手掌,把男孩埋进沙发靠垫里的脸挖出来确保他呼吸顺畅。


 


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男孩的侧脸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毛茸茸的影子,原本红润的双唇此刻不知是由于寒意还是酒精的缘故显得有些黯淡甚至是苍白,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无辜又脆弱,谁能想到这人半小时前还在酒吧里醉醺醺地为了个姑娘差点跟人打起来,张牙舞爪地拉都拉不住。


 


他将手掌附上男孩的脸颊和额头试了试体温,正常。


 


他看着男孩的侧脸,对方白皙得近乎透亮的眼睑微微阖动,好像睡梦中不太安稳。


 


眉眼倒是跟小时候一样呢,汉莫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好笑。他还记得对方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他还不太确定,不过有一回男孩破天荒地早到,坐在环形阶梯教室后方的角落不知伏案写着什么,边写边往嘴里塞一个巧克力摩芬,一侧的脸颊高高鼓起,奋力咀嚼的下巴和腮帮子上沾满了黑色的蛋糕屑。


 


上帝啊,那是多久以前了?十二年,还是十三年?那孩子吃起甜食的样子真是一点也没变,就连五官也是。也许唯二改变的,除了身高之外,就是“已经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事实。汉莫倒是没有失落,毕竟在看见对方之前,他几乎已经忘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小插曲了,只不过突然之间他开始感到自己老了,在此之前他可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


 


汉莫从沙发边站起身朝浴室走去。巴鲁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后,还是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它抬起前爪可怜兮兮地拍打浴室门,依然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心转意”。它重新四脚着地,原地转了两个圈圈,然后默默走回沙发边趴下,看着地上稀烂的枕头“静思己过”。静思了一会儿的它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它抬眼,正对上沙发里男孩乌黑发亮的眼眸。


 


“嘿,你叫巴鲁对吧?”,男孩在昏暗的灯光下朝它露出一个笑容。


 


巴鲁嚯的一声站起来,倒腾着小短腿扭过脖子看向浴室的方向。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它又倒腾着小短腿转回来看向男孩,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男孩朝它伸出一只手。它慢腾腾地走过去。男孩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小声说,“乖~,别出声”,然后男孩伸出修长的十指放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


 


 


 


*


 


那一年冬天他即将大学毕业,从纽约坐飞机穿越整个美国大陆前往加州奥克兰参加祖父的葬礼。出发前他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就毕业后需不需要一个迟到的“间隔年”争论不休。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的事情意见相左而大发雷霆。


 


葬礼在万圣节前夕。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奥克兰了。


 


葬礼结束后他自愿留下来卖掉这座以前的老房子。社区里的人他已经不记得了,就算他对小时候的邻居们有印象,那些老房子这些年来也早就换了新主人。对面的年轻妈妈开着银灰色的沃尔沃,怀里抱着超市里的大型蔬果袋下车,一边关车门一边微笑着冲他打招呼。


 


他也微笑着冲对方点头,然后把写着“On Sale”的巨大木牌钉在草坪上。他咣咣咣地砸,砸到一半抬起头来,看见对面摇下的车后座玻璃里面露出两个小脑袋好奇地盯着他瞧。


 


他将房子里的私人物品打包,装箱。小时候在海边玩过的遥控模型飞机,冲浪用的浮板,乐高玩具碎片,压得严重变形的棒球手套……他在万圣节的前夜,在挨家挨户窗口点起暖黄色南瓜灯的时刻穿着便服走出房门,打开了草坪上的喷水器。


 


天色彻底暗下来,陆陆续续有孩子过来敲门。几次三番有点费力的解释之后,他想写一块“对不起,没有糖果”的标语挂在门口,虽然不一定管用。找纸张和马克笔的间歇,他又听到有人敲门。


 


“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乱!)


 


他拿着纸笔拉开门刚想跟对方说抱歉,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不论他正在经历什么又或是对待节日的态度如何,眼前的小家伙很显然是严肃认真的。


 


小男孩看上去六七岁,穿着一身十七世纪新英格兰农场的衣服,白色翻领平布衬衫,深棕色的小马裤扎到肚脐,白色长筒袜配上黑色金属扣的小皮鞋都穿得一丝不苟。


 


虽然在这样一个夜晚任何的奇装异服都见怪不怪,但汉莫还是感叹给这小家伙化妆的人。小男孩细瘦得一只手可以握住的脖颈上呈现出一道骇人的新鲜“刀疤”,好像他被什么怪物一斧头给劈得身首异处了,下巴、脸颊和胸前的衬衫上还有着鲜红的血迹。


 


“别告诉我这是你父母的主意……”,他低头打量着面前这个身高还没有自己腿长的小家伙呼出一口气。


 


小家伙看到他的反应倒是很得意,“我是不是很吓人?”,说着还骄傲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或许是涂了女人唇彩的乳牙,总之也是“血糊糊”的。


 


“当……当然。”汉莫忽然觉得西海岸的冬天也有些冷。


 


小家伙得到了肯定,高兴地举起手里拎着的大陶罐。那陶罐明显很沉,他细瘦的小胳膊甚至都有点颤颤巍巍的,“Trick or treat!”,他又重复了一遍。


 


汉莫朝罐子里看了一眼,“呃……为什么里面有一个……嗯……头盖骨?”


 


“你没听说过‘屠夫山’的故事吗?”小家伙昂着头,一脸惊讶地望着他,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像他缺失了一段重要的童年而需要被可怜,“‘屠夫山’的故事啊~,传说山上住着一个可怕的女巫,专用甜食引诱小孩子上山,然后……”,小家伙说着用手模拟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是女巫用的汤锅。”


 


汉莫“深受教育”一般认真冲对方点了点头。


 


小家伙再次举起面前的陶罐,满脸期待。


 


汉莫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是这样的……你看……我现在没有糖果……”


 


小家伙放下手里的陶罐,慢慢低下头,露出了头顶柔软的棕色发旋。他说了这么多故事,居然连一个糖果都没拿到。


 


汉莫蹲下来,跟对方平视,“你最喜欢什么糖果?”


 


“巧克力和棉花糖。”小家伙说。


 


“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会钉一个小篮子在门口,我保证会在里面放上巧克力和棉花糖”,他说着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纸笔摆放上膝盖,“然后我会写上……”,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对方乌黑发亮的眼睛等待着回答。


 


“蒂莫西”,小家伙说,“蒂莫西.柴勒梅德。”


 


“我会写上:欠蒂莫西.柴勒梅德的万圣节糖果。”他微笑着说。   


 


他倒是没在第二天忘记这事,不过记名字的那张纸被他弄丢了。于是夹在糖果里的卡片被他凭借记忆写上了“蒂莫西.莎乐美”。


 


等到节日彻底过去,他也差不多忘记这件事的几天后,他突然发现钉在门口的小篮子里多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m豆,还附上了一张不知道从哪个作业本上撕下的纸,“是柴勒梅德,不是莎乐美。谢谢你的糖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先生。”一看就是孩童的笔迹。


 


他笑笑。


 


第二天他在小篮子里放了一包红蜡糖和一张卡片,“最好别吃太多甜食。还有我叫阿米.汉莫。”


 


 


 


 


 


蒂莫西工整地跪在自己搬到窗前的椅子上,小身板挺得笔直。他看见那个刚搬进对面房子里的个子很高很高的大男孩骑着单车从海滩的方向回来,把车停在门前的草坪上开门进屋,屋里亮起了灯光。


 


“你的作业都完成了?”站在一旁正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新鲜曲奇饼的妈妈问他。


 


“嗯”,他回答,转身从窗前的椅子上下来走到厨房的整理台面前,伸出小手就要从烤盘上抓饼干。


 


妈妈轻轻拍掉了他的爪子,“烫着呢,还有晚上不要吃甜食了。”


 


蒂莫西咬着自己的食指,眼睛还盯着烤盘里的饼干,“要不要给对面刚搬进来的大哥哥送欢迎礼物?”,他问妈妈。


 


女人摘下手上厚实的棉手套看看他,“亲爱的,我不觉得他是刚搬进来。他家里应该是失去了亲人,还有你没看见对面草坪上竖着‘出售’的牌子吗?我不觉得他会在这里久呆。”


 


蒂莫西垂下目光,片刻之后又抬起来,“现在的房子不是都很不好卖吗?”


 


妈妈笑着捏了捏他肖尖的小下巴,“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然后拿过一个大号餐盒在里面码上饼干递给他,“去吧,记得让他把盒子还回来啊。”


 


蒂莫西一路小跑着出门了。


 


“小心来往的车啊!”妈妈在身后喊。


 


 


汉莫拉开房门,看见穿着身正常衣服的小家伙站在门口。“哈喽,蒂莫西是吧?”他冲对方微笑。


 


蒂莫西举起手里的餐盒,“巧克力曲奇,我妈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欢迎来到社区。”说着连餐盒的盖子都好心地帮忙打开了,“要趁热吃。”


 


汉莫回身看了一眼房子里装满私人物品的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慢慢弯腰蹲下来,他接过小家伙手里的饼干,“帮我谢谢你妈妈,她真是个好人!”


 


“不客气!”小家伙冲他笑笑,露出了带着点牙缝的乳牙,说完伸出小手,迅速从刚刚打开的餐盒里抓了两块饼干,一只手一块——塞进了自己嘴里。


 


汉莫有点惊讶又好笑地看着对方,打趣地说,“我以为这是给我的……”


 


小家伙嘴里全是饼干发音困难,一时之间只能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盯着汉莫不停地点头以表示肯定,好像在说,“没错,剩下的都是给你的!”


 


汉莫看着他用力咀嚼的模样,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小花栗鼠,下巴上、脸颊上、还有悬在半空的小手上全是饼干渣。


 


“需要来点水吗?”汉莫好笑地问他。


 


小家伙点头。


 


他将盛饼干的餐盒放在门口的地板上,起身回屋倒了一杯水,又拿了些纸巾。小家伙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杯,还不忘鼓着脸颊漱了漱口,“谢谢!别告诉我妈!”


 


汉莫竖起右手的小手指做了一个拉钩的表示,“可以。不过你以后一定是个胖墩儿~”。


 


 


楼市越来越冷淡,出售的牌子立在草坪上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歪扭。后来的人管那段时期叫“次贷危机”。草坪上的草开始参差不齐,偶尔还有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冒出头来。他打开车库兼杂物间的暗红色卷闸门,哐哐啷啷的。除草机推过草坪发出嗡嗡的声响,撞倒了的“出售”标牌被他随手扔在一边。他又翻出了一堆暗沉发黄的明信片,还有那个模型飞机的遥控器,换上新电池之后居然还可以用。


 


他将餐盒清理干净,本打算亲自还到对门,想了想,还是放进了钉在门口的小篮子,然后附上一张久远的明信片当做感谢卡。隔日餐盒果然被取走了。然后可能会被放进烧焦了的羊毛围巾,纸上写着“事故,别告诉我妈”,又或是一把玻璃弹珠,“赢来的,哈里不是个好输家,先藏起来”诸如此类让人哭笑不得,甚至根本不能确定或许是某个熊孩子的恶作剧之类的东西。


 


不论空着还是塞满了东西,那个小篮子被保留了下来。


 


他在整理好的草坪上试那架十几年前的老旧遥控飞机,螺旋桨有些松动,他埋进潮湿布满泥土味的地下室翻找小起子,好在并不需要新螺丝。重获平衡的飞机升至屋顶上方,盘旋了几圈,然后由于操作者的失误挂在了有线电视的天线上。他又搬来梯子爬上屋顶伸长了手臂费力去够。


 


“你最好小心点。”他听见身后下方的地面上传来声音。


 


小家伙背着书包昂着头,颇有些担心似的瞧他。阳光明媚,他的黑眼睛眯成了两条小小的细缝,深棕色的柔软刘海在散在额前,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飞机真不错,我也能玩吗?”小家伙问。


 


 


细软的流沙上有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歪歪扭扭地朝海岸线延伸而去。翻着白边的浪花拍打在沙滩上,又带着泡沫褪去,海浪的声音在碧蓝的上空和飞翔的海鸟盘旋在一起。鸟群里一只远程遥控飞机嗡嗡叫着追逐扑扇的白色翅膀。


 


“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原地蹦跶。


 


“这里的圆形按钮是启动,长按就可以。下面的手柄是控制方向和上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


 


小家伙从他手里抢过遥控器,顺着绵延曲折的海岸线开始奔跑。飞机在他的手里转了一个大大的正无穷,最终还是失控地撞向了海平面。


 


海浪将飞机的“残骸”冲上岸。小家伙垂头丧气地捡回来。


 


“另一个‘事故’?”他哈哈笑着冲对方喊。


 


“对不起,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遗憾……”小家伙用自知闯祸后的惭愧语气说,“恐怕短时间我也没法还你一个新的了。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妈?”


 


“没关系,它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时刻应该可以安息了。”他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头发。


 


“再一次,为你的损失感到遗憾……”,小家伙在他身旁坐下。


 


“你不必重复道歉,它本也年事已高……”他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是说,你的家人。”小家伙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巨人”。


 


汉莫收回的视线落在了摆放在面前的模型飞机残骸上,螺旋桨和机翼全部都折断了,机身上沾满了潮湿的流沙,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这里的冬天比纽约温暖很多,但海滩上依然没什么人。他记得小时候这里总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帆船的桅杆在水面留下弯曲的倒影,还有永远也挥洒不完的阳光。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因为那些都是在夏天。


 


“我看见你撤下了门前‘出售’的牌子,这是说你会留下来吗?”小家伙问他。


 


 


 


 


*


 


汉莫裹着浴袍走出浴室,头发和胡子上还在滴水,周身热气腾腾的,脸上和敞开的浴袍前襟里露出的皮肤被蒸地像熟透的虾米。


 


他随手系上浴袍的带子,打开冰箱门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又拿出一袋已经拆封的狗粮和一个大瓷碗。


 


巴鲁听见了熟悉的动静,摇着尾巴一路小跑着冲到汉默脚边,呼哧呼哧地看着他往碗里倒食物,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埋进碗里发出很享受的声音。


 


汉莫拍了拍它的脑瓜顶,又把它的两片大耳朵拎起来方便它进食。巴鲁更开心了,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嘘~,安静一点。”汉莫拎着他的耳朵说。


 


巴鲁听见“嘘”声抬起头来,停顿了片刻,不确定地向沙发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汉莫不由地皱起眉头,“怎么了?那小子有什么事吗?”


 


他走到沙发近前,矮柜上的水纹丝未动,台灯依然在最小亮度,男孩似乎换了个姿势,不过睡得很安稳,有半截小腿从毯子里伸出来,细瘦得有些苍白的脚踝几乎耷拉在地上。


 


房间里暖气很足,但他还是抬起男孩露在外面的脚踝重新掖回去。然后他扭头瞥见了之前扔在地上的那个枕头。他走过去捡起来,把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内容物胡乱塞回去,又拍了拍,依然蓬松柔软。他轻轻地抬起男孩的头,小心地把枕头塞进去,“抱歉,委屈一下,谁叫你戏弄教授。”


 


男孩卷曲的黑色头发散开在洁白的枕布上,之前黯淡的双唇也已经恢复了色泽。汉莫直起腰,双手插进浴袍外面的大口袋,看着男孩依然小巧却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上讲,曾经那个有着柔软的棕色头发,傻笑起来会露出门牙之间细小齿缝的小家伙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吧。


 


“我从没见过祖父”,小家伙说,“不过我妈告诉我,如果对着阳光喷水,透过彩虹就可以看见逝去的人。”


 


你能看见逝去的人吗?


 


汉莫枕着自己的手腕,伸展双腿在沙滩上躺下。他看着天空中的云层,潮湿腥咸的海风吹拂过他光溜溜的下巴,海鸟们鸣叫着向远处的地平线飞去,水天相接的地方呈现出一条金色的线。云层有一瞬间的厚重,天空似乎黯淡了,但片刻过后阳光再次倾泻下来,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周遭一片明亮。


 


不,我不能。


 


 


矮柜上的台灯被拧灭了,巴鲁吃饱喝足之后,也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小窝睡下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就连窗外的车流都逐渐变得稀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归于宁静。


 


沙发上的人掀开毯子起身,光脚踩在客厅的地板上。他慢悠悠、轻手轻脚地摸到卧室门口,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捏在右手。左手拧上关闭的卧室门把手。


 


门没锁。男孩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即将得逞的笑容。


 


 


汉莫很久没有在睡梦中被什么东西惊醒过了。当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被屏幕冷光照亮的苍白人脸时,险些惊得从垫子上弹起来。


 


“F*ck!”他狠狠地骂了一句。


 


男孩哈哈笑着向后仰倒,“万圣节快乐!”


 


巴鲁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冲进主人的卧室,它伸出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床沿想要上去,无奈腿实在太短,只好有些焦躁地退回原地,盯着床上面面相觑的两人。


 


汉莫只觉得此时此刻头疼欲裂,他用力搓了把脸,嗓音嘶哑着质问床上那个居然还挺开心的人,“你特么……半夜三更你特么瞎胡闹什么?!!”


 


男孩颇为优雅地伸了个懒腰,丝毫也没有宿醉刚醒的埋汰样,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汉莫面前,温热的鼻息就直直地喷在汉莫的脖颈上,“教授,帮我把成绩改了吧,求你了~”。


 


汉莫觉得自己现在的肺就像是刚刚经历了车祸的安全气囊。


 


他的嗓音总算恢复了一些,没有刚刚那么嘶哑了。他站起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以保持镇定,他看着还坐在床上一脸笑眯眯的男孩,“我不知道你……”,他发誓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咽回嗓子眼。


 


“我不会给任何人改成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三更半夜的卧室里穿着睡袍和人讨论这个问题,“而且你明显不像喝多了的样子!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我也不关心,但你真的是过线了,非常过!现在请你出去!”


 


男孩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抬起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低头沉默了一时半刻,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几乎带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怎么?你怀疑我是个跟踪狂?想要申请限制令吗?”


 


“我没这么说过,现在请你出去。”汉莫注视着房间里的空气。


 


男孩一骨碌翻下床就往外走,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巨大声响,震得巴鲁都后退了一步。


 


汉莫听见他在门口穿鞋袜的声音。


 


声音突然停止了,却没有听见开门声。


 


男孩穿着靴子又重重地穿过客厅回到他的卧室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看他。


 


“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男孩说,“有时候蜡烛才灭,我的眼皮随即合上,都来不及咕哝一句。半小时之后,我才想到应该睡觉,这一想我反倒清醒过来……”


 


通常来说,一个人倚在黑灯瞎火的卧室门框上背诵普鲁斯特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汉莫大概明白了这孩子的用意,因为对方说的是流畅的法语。


 


“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是法国人,我有一半法国血统”,男孩接着说,“而你还觉得我考不过那些蠢兮兮的测试,没错,就是蠢兮兮!”


 


汉莫不语。


 


“你居然没认出我,汉莫教授。”男孩恢复了平静,只是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次他听见了清晰的开门声,然后是一下响亮的“咣当”。


 


他在黑灯瞎火的卧室里愣了一会儿,大步走回空无一人的客厅,看见扔在沙发扶手上的男孩的外套。


 


他脱下睡袍胡乱换上衣服,抓了车钥匙就下楼。


 


 


 


 *


 


 


“上车,外面太冷!”他赶上那一抹瘦削的黑色身影,摇下对侧的车窗冲外面的人喊到。


 


对方像是没有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双手插在裤兜里,呼吸间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白雾。


 


“蒂莫西!”他将头伸出车窗,“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点上车!”


 


男孩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朝他的车子走过来。


 


汉莫总算松了一口气,替对方打开了车门。对方却看也没看地经过车门向着反方向走去。


 


他无法直接转向,只得将车子暂时停在路边,穿着临出门时随手套上的羊毛大衣,大衣还敞着怀,他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就迈着大步追上的前方的身影。


 


那身影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依然倔强地攥着拳头,腰背因为寒冷的关系显得佝偻。汉莫拦住他要拉他回车里,男孩使性子似的甩开他的手不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嘴唇微微发白。


 


汉莫脱下身上的羊毛大衣给对方披在身上,“现在你开心了?我只剩下睡衣了,还不允许在路边随便停车。别闹了,快上车。”


 


他自顾自地回到驾驶座,关上车门才从后视镜里看见男孩依然站在原地,那身影背对着他,有些过大的羊毛大衣耷拉到他的腿弯。


 


汉莫从鼻子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复又下车走到对方面前,“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大喊大叫。但是你也必须承认你的做法真的很过分……好吧,有点过分行了吧?”他停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可以放弃原则似的,“不,就是相当过分。”


 


男孩不理他。


 


他觉得自己的上下牙关开始打颤,纽约今年的冬天一定会非常冷。“你放过那么多的破烂在我门口,就从没想过放张纸写上‘你猜怎么着,我是半个法国人’?”


 


男孩总算抬眼瞅他了,目光从下往上翻着,露出眼睑下方的眼白,带着一股要跟他死磕到底的轴劲儿似的。


 


汉莫真是纳了闷,他招谁惹谁了?寒冷让他也不自觉地攥起拳头,呼出的白雾也越来越浓,“你吃甜食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还记得屠夫山的故事吗?”


 


蒂莫西一直以来“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像是极力想要忍住上挑的嘴角,塌下一侧的肩膀让身上披的大衣滑下来,然后他靠过去将衣服重新披在了汉莫的肩上。


 


“你知道我们只有一件衣服对吧?”汉莫低头看着对方一头黑色的小卷毛。


 


蒂莫西脸上绽开了彻底的笑意,他拉开那件大衣的衣襟将自己也裹进去,直至两人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那也不能说明你第一时间就想起我了。不过我决定原谅你。”他将脸埋进汉莫的脖颈。


 


“那也许是因为,我以为再见到的你一定是个胖墩儿。”汉莫说。


 


蒂莫西在他的脖颈里吃吃地笑,上挑的唇线摩擦着他的颈部皮肤。然后男孩仰起头来,挺翘的鼻尖几乎蹭上了他的,“教授你看着也很好啊,应该不需要我的秘诀吧。”


 


汉莫看着男孩的眼睛,那黑色的双眸在街灯下亮晶晶的,像闪耀的星星。男孩脸上的笑意在退潮,缓缓地,留下绵延湿润的海岸线。一点严肃的期待,小心翼翼又志在必得似的。汉莫清晰地感到两人贴合的胸膛处传来的心跳声,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是谁的。


 


他轻咳了一声别开目光,“你知道这样的行为很不合适吧……”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你的学生?”,男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就把我的成绩改了,下学期我就不是了~”


 


“那仍然违反学校规定。”他说。


 


男孩笑,得胜了一样,“所以不管怎样,都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汉莫扯了扯大衣的两侧前襟,把俩人裹得更紧了些,出于纯粹御寒的目的。嗯,没错。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小不点……”他说,甚至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样啊”,男孩皱了皱眉,像是要解开一道世纪难题,“我不介意留络腮胡~”,男孩复又眉开眼笑。


 


这下他是真的哭笑不得了。


 


“或者!”,男孩仿佛瞬间想到了更好的答案,“你可以把络腮胡刮了,我有点想念你光溜溜的下巴了。”


 


“我不。”他笑着说。


 


男孩吻住他,惦着脚尖。


 


他内心原本的一些东西在粉碎和融化。那些东西之前在说,这样不可以,坚决不行。他没问过那个声音为什么,好像没有时间也没必要。因为他们是师生,因为这不符合规定,因为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嗜甜如命、总爱往他家门口扔各种“事故残骸”、身高还没有他腿长的小家伙……但是,真的吗?


 


“你知道,他们不会因此解雇你的对吧?”男孩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不满意地收回自己的嘴唇。


 


“那可不一定~”。


 


男孩的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有办法~”。


 


“是啊,因为你最擅长闯祸并且让别人保守秘密对吧?”


 


“你管自己叫祸害啊?”


 


“我可没答应你啊~”,他揪住羊毛大衣衣襟的双臂还紧紧地环在男孩的腰上。


 


男孩从他怀里抽出手,抚上他两侧脸颊不算很长却也浓密的络腮胡,虽然他们彼此的身体已经几乎被寒意浸透,但他的眼睛里依然是温暖的笑意,“没关系,你可以先欠着,明早你把嘴唇放在篮子里,在纸上写‘欠蒂莫西.莎乐美的万圣节之吻’,我会去取的。”


 


“不是莎乐美,是柴勒梅德吧?”


 


“你可以叫我莎乐美~”


 


“这次不用等到明天”,他说。


 


他低头吻住对方,闭上了眼睛。他有些恍惚,似乎闻到了温暖甜蜜的蛋酒香气,驯鹿角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奏鸣,夜空中亮起五颜六色的璀璨星光,每一颗闪亮都包含着充满期待又耐人寻味的惊喜。


 


毕竟,万圣节过了,圣诞还会远吗。


 


 


(完)


 


 


不好意思事情太多,结尾仓促,祝食用愉快。如果还有胃口,可以看看小小茶当年的略带惊悚血腥的小短片: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15538684/?from=search&seid=16826115359856981378


 


附上可爱到爆炸的小小茶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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